借着"若为自由故"这本书, 读者可以更深刻地理解开源软件与自由软件的异同之处. 由于在实际情况中, 二者都开放了源代码, 大部分情况下也都会采用互相兼容甚至相同的协议, 因此其中的区别在越来越多人眼里逐渐模糊. 如今的软件行业, 大多数人在表达相同意思时更加倾向于使用"Open-source"而不是"Free"这个词, 不仅能够直观清晰地表达信息, 也能避免"Free"这个单词常用的"免费"之意 (为了人们认识到"Free software"中的Free不是免费而是自由的意思, Stallman 可强调了许多次, 但很遗憾, 大部分公司在听到他的强调前就会被吓跑). 但只要了解过自由软件和开源软件的历史, 就能发现其中差距并不在技术而是在道德层面上的分歧.

具体来说, 开源运动更加注重软件开发方式的开放性, 一种类似于集市场景中人人可参与的, 以软件质量为最终目标的倡议, 它关注的是软件本身, 因此颇具工程师的纯粹特性; 相反, 自由软件运动不仅仅注重软件开发方式, 更赋予软件本身以道德属性, 它更强调软件用户的自由修改和自由传播的权利, 以"人的自由"为中心, 任何限制软件用户这些权利的个人和组织都是"邪恶"且需要被抵制的, 这让它更像是一种社会运动. 有一句Stallman的话可以很好地阐释其意: “如果一个软件是不自由的, 哪怕它的技术非常先进, 我也不会去使用它”, 相反, 开源运动的代表人物Linus曾经在一次大会上公开表示自己是Microsoft Powerpoint的粉丝用户, 二者的冲突也由此而来: 在开源主义者眼中, 商业软件是一个不完美的解决方案, 但是在自由软件者眼中, 商业软件则是彻头彻尾的敌人.

两种运动并不是互相独立的, 相反, 开源运动脱胎于自由软件运动, 是后者为了适应软件行业商业发展的一种必然演变, 也是追求自由的理想主义者在现实屡屡碰壁后的一种妥协.

在今天, 尽管Stallman依旧在全球各地对着众多慕名而来的听众布道, 他也依旧能给人以震撼人心开悟明智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过后又有谁会真的去追随他的步伐, 去将自己生活中的所有专有软件清除呢? 要知道, Stallman的攻击目标, 可不仅仅是个人计算机中的专有软件, 任何非自由软件, 不管是汽车上的, 飞机上的, 动车上的, 乃至收音机里的, 都是他的抵制对象. 而对于没有资源的普通人来说, 单是找一台彻头彻尾源码可见(指主板上的固件)的笔记本电脑, 就已经是一件非常困难且完全没有性价比的事情了.

从我的角度来看, 虽然很遗憾, 但是自开源运动成长起来后, 自由软件存在的意义就没有以前那么大了, 甚至说的不客气一些, 微乎其微. 这是需要联系历史背景来看的, 在自由软件运动诞生的那个年代, 软件行业极度闭塞, 互联网才刚刚诞生, 各个公司都在自己蒙头闭门造车, 极尽所能保护自家的代码不被公开, 相互之间更不用说有什么兼容合作了. 自由软件的诞生是对那个封闭环境的一种彻头彻尾的反叛, 它以一种偏激的姿态在软件行业逐渐打动了一批人, 也培养起了别具一格更加开放的文化.

但是很遗憾, 自由从不局限于某一单一领域, Stallman 和 fsf 一直以来都在强调在软件方面的公民自由, 但忽视了对这种自由的争取可能会干扰甚至阻碍公民在其他领域的自由. 举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直观例子: 一个身无分文的软件程序员, 凭什么要为了所谓的软件自由去拒绝谷歌的Offer, 要知道, 他要放弃的, 要么是软件自由, 要么是摆脱贫困的自由, 二者孰轻孰重, 恐怕不言自明. 这或许也是Stallman多年以来在运动过程中的聪明所在: 他宣传, 但从不强制.

古人有云: 君子不器, 强调了君子不能停留在器具这种表象而更应该注重内在修养. 然而讽刺的是, 以自由为纲的fsf, 在常年与商业公司在道德层面的争锋相对中分散了太多精力, 这种围绕着"器"的道德较量最终让他们错过了开发GNU操作系统内核的机会, 多年以来被外界冷嘲热讽. 相反, 以Linus为代表的开源运动选择拒绝将政治激情与冷冰冰的代码绑定, 将软件代码从道德包袱中解放出来, 开启了Linux系统和新兴黑客文化的狂飙发展.

总结来看, 开源运动是对自由软件的一种修正, 是将后者中的政治激情剔除后的更加适应商业社会的产物. 但是, 就个人来说, 我依旧尊敬这位以一己之力在上个世纪抗衡整个商业世界的传奇黑客, 毫无疑问, 他和其他自由软件运动的参与者一起开创了一个时代, 而他们的遗产, GPL协议, 也将永远存在.